压缩机

刘人伟我给苏联专家基列夫当翻译汽车记忆

发布时间:2022/10/17 10:09:44   

那时年轻人都有一股劲,而且充满激情:不懂就学

作者

刘人伟

出品

帮宁工作室(gbngzs)

编者按

年9月一个平常的日子,老汽车人刘人伟给我寄来一叠厚厚的手稿。“寄去回忆材料系在你口述历史的启发下,我也陆续写了我个人的经历回忆……没有做任何修改补充,仅为原始材料,仅供你们研究我国汽车工业发展史的背景可矣。”他在随手稿的信函中这样写道。

刘人伟经历了一汽和二汽(现在的东风公司)两个汽车厂的建设,也经历了南汽集团的改造发展,还经历了中国汽车工业总公司的重组发展。其所见所闻所感,其实就是中国汽车工业时代背景下的一个侧面。

年,刘人伟从哈尔滨外国语学校提前毕业,被分配到中央人民政府重工业部(重工业部),经重工业部再分配,分到长春厂(第一汽车制造厂的代号),从此走上汽车这条路。

自年随郭力调任北京前,他在一汽工作11年,先后担任苏联专家基列夫翻译,动力分厂车间副主任、党支部书记,分厂党委理论干部和厂长秘书。年至年,在中国汽车工业总公司任郭力秘书。年至年,下放十堰市,担任国务院二汽建设领导小组办公室调研组组长。

年改革开放,刘人伟借调北京,在中国汽车工业总公司外事处工作。年至年,调任南京汽车工业联营公司,担任南京汽车厂对外经济处处长、中汽进出口南京公司经理。自年起,担任南汽集团驻深圳办事处主任。年至年,担任中国汽车工业进出口总公司驻俄罗斯代表处首席代表。

按照时间脉络,刘人伟将其汽车生涯划分为一汽(年-年)、中汽之一(年-年)、二汽(年-年)、中汽之二(年-年)和南汽(年-年)四个部分。每个部分均有详细记录。

历史的宏大叙事总是经由生动的细节和个体而构成。今天,我们刊发刘人伟手稿的第一部分,在中国汽车工业即将迎来70周年之际,以此向那个时代的建设者们致敬。

年5月25日上海解放,当时我15岁,就读于上海中学高中部。后来生病在家,开始收听上海人民广播电台播放的俄语讲座,因此喜欢上了俄文。

年,哈尔滨外国语专门学校(前身是年成立的延安人民抗日军政大学第三分校俄文队,年并入黑龙江大学)到上海招生,那时候还没有高考一说。我不顾家里劝阻,远离家乡,只身前往东北学俄语。

年,我提前毕业。正好赶上苏联援建新中国个项目启动,急需大批俄语翻译。我先被分配到中央人民政府重工业部(简称重工业部),经重工业部再分配,分到长春厂(第一汽车制造厂的代号),从此走上汽车这条路,迄今已近70年。

期间,我经历了两个汽车厂的建设(一汽和二汽)和一个汽车厂的改造发展(南汽),以及中国汽车工业总公司(中汽总公司)的重组发展。所见所闻,值得回味与总结,的确是一条具有中国特色的汽车工业发展之路。

▲基列夫专家年底来长春,他42岁,刘人伟20岁,他是最早援建一汽的4位专家之一(先后有多位专家到一汽)

▲基列夫(左二)在电缆接头耐高压试验前准备

▲基列夫(右一)在工地指导电缆接头操作,图中为罗红,图左二为刘人伟

▍“火车头取暖”

年9月,我离开北京,来到位于长春郊区的一大片土地上,这就是我将来工作的中国第一个汽车厂吗?半年后,工地热闹起来,据说,有两个师的解放军工程兵脱下军服,成为中国首个汽车项目的建设者。

我这个20岁的小青年,全然不知未来是什么样子。但是很快,首个任务就降临到我头上:斯大林汽车厂援建一汽的首批4位苏联专家到达长春,除苏联专家组组长希格乔夫外,还包括土建、机械和动力专业三位专家。

我成了动力专家基列夫(尼古拉、雅科夫列维奇·基列夫,年8月去世,享年84岁,中文名由刘人伟起)的翻译。其实,我对动力专业技术一窍不通,没有任何专业知识,怎能胜任如此重要的翻译工作呢?这在当时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。但任务就摆在面前,那时候年轻人都有一股劲,而且充满激情:不懂就学!当时一汽有多名翻译,分笔译组和口译组,笔译组在各车间,口译组在厂部。

随着工地上一个个厂房遍地开工,很快就进入冬季,长春气温基本都在零下10℃左右,浇灌混凝土、打地基、砌厂墙不可能进行。如果冬天停工,至少四五个月不能开工,以三年建成一汽计,加起来就有一年无法施工。那中央要求一汽三年建成不就成为一句空话吗?这么大一片工地如何保暖?

年1月初,基列夫到达长春,正是天寒地冻高峰时期。大雪纷飞之下,工地、厂房、地沟和地基都已挖开,工地全部停摆,让建设者和一汽领导焦虑万分。这时,基列夫提出“火车头取暖”的大胆设想,但却遭到一汽某些动力专家的反对和质疑。

基列夫说服不了他们,便让我跟着一起去找饶斌。饶斌时任一汽厂厂长兼一汽建设总指挥,一汽还成立了有省市领导和施工单位参加的一汽建设委员会。基列夫向饶斌厂长讲述了自己的设想,也反映了中方技术员的疑虑。

基列夫是斯大林汽车厂热电站的值班工程师,工人出身,通过读夜大成为工程技术员,既有理论知识,又有实践经验,还能自己动手。饶斌听了他的汇报,特别赞赏,认为这是破除迷信,从实际出发,以土法上马的好主意,并表示一定全力支持。

基列夫希望上面解决租用10台机车头,工地管路设计、安装、调试由他全面负责。饶斌马上表示,他来解决机车问题。他立即打电话给长春市有关领导,从机车车辆段无条件拨来拉煤用的10台老式机车车头,运到一汽厂区铁路轨道上。

饶斌时年39岁,领导能力强,精力充沛。他意识到,只有解决了冬季继续施工问题,才能完成中央提出三年建成一汽的指示。

刚参加工作,我就经历了严格考验——在中苏双方专家的争议中,在争取领导层指示的过程中,如何承担起翻译责任,表现得坚决、公正和有力。对我这个非技术型年轻人来说,要给中方领导和技术员提供准确表达实属不易。

在一大片工地上,矗立着一个个高大的框架式厂房。租借来的10台机车车头,分布在厂房之间。厂房内排列安装网状式的蒸汽管道,有粗有细,有高空有地面,四通八达。点燃机车车头的锅炉,烧出蒸汽,送到厂内各个角落,可以想像,那么多机车头同时供热厂房,温度达到零上10度左右,就可以继续施工了。

但施工中的每一步都很艰难,这种临时采暖方式前所未有,可算中国式工厂建设中的创举。这得感谢基列夫为中国建设做出的贡献,三年建成目标得以实现,其中艰辛唯有亲历者才能体味。

老厂区车间分布在中央大道两侧,基列夫几乎走遍了每个厂房,查看蒸汽管道总布局。送汽及排水都有技术难题,机车送汽更有别于锅炉供汽。基列夫穿着黑色棉工服,爬到机车车头上,与司炉工一起向炉内添煤烧汽。炉间狭小,好在他个子小,当年42岁,体力尚好,经常爬上爬下,观察蒸汽温度及供应量,一会儿到机车车头,一会儿又到车间里,提高车间气温并保持住。

基列夫不是调整一个机车头或者一两个厂房,而是五六台机车头同时启动。他要来回穿梭在各个厂房之间调试,让每台机车车头送汽到车间。这项工作前后进行1个多月,机车24小时不停炉,他不分白天和黑夜,有时夜里来,有时清早赶过来。

▲基列夫在工地指导安装,左边站立者为基列夫和刘人伟

▲基列夫(右一)在电力车间配电间,图左一为胡成

▲在热电厂热力车间

▍基列夫的头等大事

我当时年轻,只有21岁,跟着他的节拍走。虽然不懂专业,但事关安全大局不能有丝毫失误,只能边学边用边问。从年上半年到下半年,度过两个冬季施工难关后,年已具备调试基础,但调试需要电源,而一汽热电厂还没建成。

电源从何而来?这就要在厂区建立一些临时配电间,从国家电网接收电力。这也成为基列夫工作中的头等大事,当时一汽动力处处长是李代胜,他组织一批技术员与基列夫共同担负这个任务。

这期间,基列夫几乎走遍了生产厂房的配电间(正在建设中),采取临时措施,提出一个个方案。每处送电他都要到场,或经他检查认可后方可启动。这时苏联及国内部分设备纷纷运抵一汽现场,用电量随之增大。基列夫尤其强调安全第一,在他的监督下,从未发生过一起事故。

对电技术知识,我知之甚少,尤其一些专门名词,学校没教过,只能边学边用。有些电气设备只知其名,不知其性能,只能借电气教科书来看。在工作间隙,我经常请教基列夫专家,他会耐心对我解释。他认为,翻译错了,要出大事故。他再三叮嘱,千万不能不懂装懂,不明白就不能乱译。

工作压力很大。不仅是体力上的,还有精神上的,责任心在第一位。随着厂区电网开始建设,基列夫的工作更繁重了,电网建在地下管沟里,由热电站供电到生产车间,因此,铺设地下输电电缆十分重要,电缆之间的接头质量也十分重要。

基列夫是电工出身,他在学习班给安装工人讲解安装技术,到现场手把手地教他们安装。在一些关键地段,他一定要到现场安装。我经常跟着他从一个工地跑到另一个工地,来回几千米,他蹲在帐篷下(防止灰尘和沙土),跟工人们一起劳动,做耐电压试验,确保质量万无一失。一汽建成后,几十年里从未发生过一件电缆接头事故。

随着一汽建设进度,锻工车间生产需要煤气加热锻造零部件,一汽的煤气发生站(从苏联进口10台煤气发生炉)建设末期急需点火调试。这些发生炉的体量国内还没有,必须请苏联生产厂家的煤气专家到现场指导,总指挥就是基列夫。

-年正是煤气发生站建设施工高峰期。我随基列夫奔走在工地上,在高高的发生塔上爬上爬下,检查每个关键部位。我们相差21岁,但我有些跟不上他。煤气发生站是容易发生火灾及爆炸的危险地区,安装施工调试不能疏忽大意。

调试初期,基列夫盯得很紧。我对煤气专业也知之甚少,如翻译出错引起指挥不当,就可能酿成大祸。我只能边学边干,不懂就问旁边的中方技术员。工作之余,向他们借来相关书籍阅读,牢记基本概念及名词。

煤气发生站调试到关键时刻,值班长、值班人员和司炉工们每天24小时实行三班倒。我们无法离开现场,只能在值班室旁边的办公室里稍作休息。基列夫没时间回招待所,只能让招待所给他送餐,我到车间食堂用餐。只要他在现场,我就寸步不离。

记得有一次,即将调试送出煤气时,我们三天三夜都没离开现场。当时一汽动力处处长是江泽民(后来担任党和国家领导人),他刚从斯大林汽车厂实习回国,但没去过苏联煤气发生站。江泽民到现场了解调试情况,慰问苏联专家,向基列夫讨教相关专业知识。江泽民俄语很好,他俩交流不需我当翻译,基列夫则向他讲述煤气发生站的生产流程。

通过一段时间现场翻译,我熟悉了很多技术知识,后期翻译中也更容易掌握。但有时在关键时刻,如现场需启动某关键阀门时,来不及经我翻译,或者担心翻译有误,基列夫往往会直接走上去动手,免得理解有误发生误操作。这一幕幕情景至今难忘。

当煤气发生站试送煤气到锻工车间的加热炉时,基列夫拉着我跑了多米路,到达锻工车间观察煤气火焰是否合乎要求。一起在现场观察调试的,除车间主任陈子良外,还有技术科长何光远,以及苏联派来的锻造专家等。

为深入了解技术情况,基列夫还到技术科跟何光远交流。要达成三年建厂并投入试生产,锻工车间生产出锻件是至关重要的一步,早日生产煤气送去生产锻件是基列夫的愿望。起初,由于锻工车间加热炉接受的煤气燃值(温度)不稳定,我们多次奔波在煤气发生站与锻工车间之间,直至稳定。

▍这套庞大的动力系统如何运转

同时,一汽也在建氧气站,用来供给煤气发生站,以生产出合格的高热量的煤气。氧气站和煤气站之间相距0米左右,氧气站有位懂业务、会讲俄语的技术员许月明(后来成为我的妻子),她曾在斯大林汽车厂的氧气站实习一年,跟江泽民是同一批留苏实习生。这批技术员中,有8人实习动力系统,江泽民担任组长。

氧气站是易燃易爆生产单位,保证安全放在首位。设备调试过程中,关键时刻基列夫都要亲自把关。氧气站调试也是24小时不间断,我们不能正常下班,许月明白天不能离开现场,晚上还要陪我们到深夜,有时甚至到11-12点钟。

调试需要两三个月时间,其中还有其他动力设备,需要苏联专家到现场指导。例如压缩空气站,生产车间(铸造、机械加工、传送系统)必须生产压缩空气,否则车间生产系统就无法转起来。

一汽共有东西两区两个压缩气站,分别装有匹配大功率发动机的空气压缩机。这是苏联特地为中方制造的,调试这种设备时,国内技术员没有经验,基列夫特别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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